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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落在大地的星辰:守望,讓遲暮美人衰老得慢一點

2024-12-23 09:28
來源:半月談網(wǎng)

半月談記者 張玉潔 張瑜 袁月明 周文沖 張海磊 周以航 馬思嘉 蘇醒 馮開華 嚴(yán)勇

散落在多地的石窟寺光彩照人而又飽經(jīng)滄桑,猶如美人遲暮。為悉心保護好這些歷史文化瑰寶,文保工作者堅守在山野之間,與寂靜洞窟為伴,與危險擦肩。

我守的是國家文物,怕啥子!

75歲的潘元菊是四川資陽安岳縣木魚山石窟寺的文物管理員。不論刮風(fēng)下雨、天寒地凍,她每天都會對每個龕、造像巡查3次,打掃兩次,平安報備一次,這套程序已重復(fù)了25年。

在木魚山摩崖造像拍攝的文管員潘元菊 胥冰潔 攝

潘元菊:沿著樹林下的崖邊小道往前走,崖壁上有24個龕窟、770多個造像,保存相對完整。我擔(dān)心這些裸露在外的造像,2016年一個造像的腦殼被賊娃子敲下來了。

2016年7月26日中午,我正坐在椅子上休息。咚咚咚,屋后山上傳來一陣陣敲打的聲音。我趕緊往屋后的山坡跑去,剛跑上來,就看見兩個50多歲的男性盜竊者,一個正抱著剛敲下來的佛頭從坡上下來,另一個在坡下接應(yīng)??吹轿疫^來,山坡上的人慌忙把佛頭裝到黑色背包里。

我上前阻攔,死死拽住書包。盜竊者一看來的是個老太婆,使勁一甩,撒腿就想跑。背包帶子薅斷了一根,我也不肯松手,結(jié)果腳下一滑直接摔倒,頭狠狠磕在地上,鞋子也被甩掉。

盜竊者沒有松手的意思,從包里掏出一沓錢給我。我大聲喊抓賊。山下的老伴聽到呼喊趕緊報警,又跑到小道下喊其他人。

村民都趕來,盜竊者跳上車準(zhǔn)備溜走。我蹲下死死抱住車輪,最終盜竊者被抓住。

我守的是國家文物,怕啥子!具體這些文物的價值我也說不清楚,“看住,別被偷”這就是我的職責(zé)。

國家給我很多榮譽,如“全國最美文物安全守護人”“四川好人”。2021年老伴去世了,只剩我自己守護石窟。大道理也不懂,活一天就守一天!

讓文物消逝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從河南三門峽市義馬市出發(fā),沿崤函古道一路向東,鴻慶寺石窟靜靜佇立。當(dāng)?shù)厝苏f,鴻慶寺文物管理所原所長平書光,是最“懂”鴻慶寺石窟的人。

平書光在鴻慶寺石窟內(nèi)記錄相關(guān)信息

平書光:我是土生土長的義馬人,小時候來過鴻慶寺,只知道這里都是“石娃娃”,來看個稀奇。1990年,我從部隊退伍后,被分配到義馬市文物保護管理委員會辦公室工作,這才與鴻慶寺石窟真正熟悉起來。

過去鴻慶寺石窟門前還是砂石路,不通車。每天早上從義馬市區(qū)坐公交車到村口,還要徒步走四五里地才能到,幸運的話,能湊上老鄉(xiāng)順路的三輪車。上山,巡窟,看完文物本體再看周邊安全,一圈下來再回到市區(qū)只能披星戴月了。有時,工作太忙來不及往返,我就住在石窟旁閑置的老房子里。

從20世紀(jì)90年代開始,我就思考怎么才能減弱隴海線鐵路噪音及震動對石窟的傷害。2012年,恰逢我們對鴻慶寺石窟周邊環(huán)境進行綜合整治。參考工程領(lǐng)域的防震溝,我建議在鴻慶寺石窟與鐵路線中間挖一道水系,并栽上竹子,不僅美化環(huán)境,也有效隔音減震。

隨著保護修繕項目開展、安防工程實施,和30多年前相比,如今的鴻慶寺石窟煥然一新。但由于長期暴露在野外,風(fēng)吹雨打日曬,石窟衰老不可避免。

我看著鴻慶寺石窟一天天風(fēng)化,嘴上說不出來,但心里始終酸楚。只希望能通過我和同事們的努力,盡量減少不必要的打擾,讓文物消逝得慢一點、再慢一點。

化切膚之痛為力量

1902年至1914年間,德國柏林皇家民族學(xué)博物館在新疆克孜爾等地展開大規(guī)模文物與壁畫搜集活動。隨后,一些西方國家的探險隊來到這里劫掠壁畫、雕塑,大量文物被運往西方博物館。1998年開始,新疆克孜爾石窟研究所研究館員趙莉等多次赴國外進行流失文物分布及現(xiàn)狀調(diào)查,收集高清照片并在石窟內(nèi)進行考證、比對、復(fù)原。

趙莉在克孜爾石窟

趙莉:2002年,我到德國柏林參加國際學(xué)術(shù)研討會時,在柏林印度藝術(shù)博物館(今柏林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第一次親眼見到了流失海外的龜茲石窟壁畫等文物,感覺自己身體上的皮膚被切割了,就是切膚之痛的感覺。那時我暗下決心,以后要重返這里,系統(tǒng)調(diào)查龜茲石窟壁畫。

回國后,我開始學(xué)習(xí)德語,2012年獲得去柏林亞洲藝術(shù)博物館做訪問學(xué)者的機會,對該館收藏的包括壁畫在內(nèi)的4594件被掠奪文物進行拍照、測量、記錄,留下珍貴的第一手資料。

2002年至2016年間,我還到收藏龜茲石窟壁畫的多個博物館獲取資料,共收集到8個國家20余家博物館收藏的487塊壁畫的高清圖片。

相比調(diào)查和收集資料,把分散在世界各地的克孜爾石窟壁畫復(fù)歸原位更具挑戰(zhàn)性,有些被揭取的壁畫邊緣殘損嚴(yán)重,銜接不上;有些大幅壁畫被分割成小塊揭取,運到海外后重新拼接時錯位,同一洞窟不同部位的壁畫被錯誤拼接,不同洞窟相同題材的壁畫被張冠李戴。

克孜爾石窟谷西區(qū)到谷東區(qū)的路數(shù)不清跑了多少趟,在千瘡百孔的洞窟里,我對著壁面,在電腦里將一塊塊拼接錯誤的壁畫圖像拆分、組合,再重新歸位,要核對壁畫圖案是否吻合,尺寸是否合適。

2020年,流失海外的克孜爾石窟大部分壁畫找到原位,并進行圖像復(fù)原。我將這些復(fù)原的壁畫集結(jié)成《克孜爾石窟壁畫復(fù)原研究》出版,收錄圖版1200余幅,是目前為止收錄克孜爾石窟流散壁畫最全的大型研究性圖集。

責(zé)任編輯:王亞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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